后来 钢琴曲谱 陶郅作品:珠海机场航站楼
陶郅作品——长沙滨江文化园。
陶郅和学生们讨论设计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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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郅简介:
湖南长沙人,1978年进入华南工学院(后华南理工大学)建筑系学习,1985年硕士毕业后留华南理工大学建筑设计院工作,1998年作为首批入选中法政府学术交流计划“50位中国建筑师在法国”项目的建筑师,历任华南理工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副院长、副总建筑师,华南理工大学建筑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从事建筑设计创作逾三十年,先后创作设计了一批规模较大和技术难度较高的工程项目。其主持的项目获得多项国家及省部级优秀设计奖项,其中主要获奖作品有:珠海机场航站楼(获全国优秀工程勘察设计金奖)、乐山大佛博物馆(获全国优秀工程勘察设计金奖)、福州大学图书馆(获全国优秀工程勘察设计银奖)、长沙滨江文化园(获得2018年中国建筑学会建筑设计奖、建筑创作金奖)、武汉理工大学图书馆(获得中国建筑学会建筑创作银奖)等。
文、图/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 杜安娜、罗嘉妮
在医院ICU病房度过难熬的几周后,这一次,陶郅再也没有醒来。12月7日晚,与病痛斗争了整整十年,挺过了无数道难关,唯有这一次他没有挺过去。而不久前,他的作品长沙滨江文化园获得2018年中国建筑学会建筑设计奖建筑创作金奖(公共建筑类)。这是全国建筑设计领域的最高荣誉奖。
陶郅,这个名字自始至终与中国建筑融为一体。他是全国工程勘察设计大师,华南理工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副院长,曾获梁思成建筑提名奖、亚洲建筑推动奖、当代中国百名建筑师等荣誉。
最后的时光
在ICU度过的人生最后时光里,一次昏迷两天之后醒来,接受家人探视时,他十分清醒地叮嘱儿子,一定要与医生充分沟通以确定最有效的治疗方案。“我们都以为他会交代一下后事,但他还在想出差安排。”陶郅儿子感慨:“可见父亲对工作多么的不舍。”在华南理工建筑设计研究院和建筑学院的支持下,原定于12月12日的“陶郅书法篆刻作品展”还在紧张地筹备之中。
这一切,陶郅也只能在不昏迷的情况下,从每天下午半小时的探视时间里得知一二了。在与病痛做斗争的十年里,陶郅心无旁骛地在他的建筑和艺术世界里“狂奔”,把时间用到了极致。
陶郅住进了ICU之后,夫人、儿子和儿媳妇三人第一次坐在一起好好聊了聊天,“觉得平日里父亲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他待在办公室的时间比待在家里的时间多得多。”陶郅儿子说完,全家一阵沉默。几十年来,陶郅的夫人已经习惯了默默站在他身后,为他处理好生活上的琐事。
12月12日,低调了一生的陶郅终于“高调”了一次。在这场最终办成了追思会的艺术展上,中国工程院院士何镜堂、中国科学院院士吴硕贤、学界的众多好友以及他的学生们都从四面八方赶来了。大家追忆了陶郅的一生。
大道无形
出生于上世纪50年代的陶郅,本来更有可能成为一名音乐家。他在1973年高中毕业后进入到乐器厂工作,他的任务就是制作小提琴。
1977年,陶郅抓住改变人生命运的机会,成为恢复高考后第一批入读华南理工大学建筑系的学生。本科毕业后,陶郅跟随岭南建筑历史与理论学科的开创者龙庆忠老先生攻读硕士学位。恰逢80年代改革浪潮兴起,陶郅早已按捺不住设计创作的激情,不舍昼夜地投入到设计工作之中。他在自述中写道:自以为,研究历史不如创造历史有趣,毕业后遂入华南理工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开始画图建房子生涯达三十余年,至今不悔。
“创造历史不敢说混入历史进程是肯定的。”陶郅说。
陶郅的世界,唯爱他的人懂。在他的世界里,建筑学是一个极为广阔的世界,“建筑语言”也有狭义和广义之别。“狭义侧重语言的‘形’,广义侧重语言的‘意’。有意思的是:显性语言其‘形’即其‘意’。隐性语言则常常无迹可寻但或许是可感知的。”言语中,“形”与“意”在他胸中的分量已分高下。
“我一向关注个案中隐性语言的表达”,他说:“我的信条是一个好的‘建筑逻辑上的正确’比‘形式上的伟大’更让我心安理得。”
2008年,陶郅被查出患有重大疾病。他开始把自己在建筑艺术上的对极致追求渗透到生活的各个角落。陶郅家人说,“没有抱怨,没有消沉,除了建筑之外,他开始迷上书法、篆刻、绘画等文化。常常在书房里研究,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或许,他已经忘了自己身体病痛的存在。”
“建筑设计如同书法篆刻一般,胸中有意,方能落纸烟云”。在陶郅的眼中,早已是大道无“形”。
细节苛刻“不近人情”
陶郅获奖无数。他的学生们从他平日的讲述中了解到,陶郅最得意的奖有三件。其中之一是曾获2000年度全国第九届优秀工程设计金奖的珠海机场旅客航站楼、航管楼。珠海机场是当时国内大型航空港建筑中,唯一从投标设计、施工图、室内设计到景观环境完全由中国建筑师独立完成的个案。完成珠海机场设计后,陶郅作为中国首批入选中法政府学术交流计划“50位中国建筑师在法国”项目,去到法国巴黎机场工程总部进修。
这个时候的陶郅意气风发。上世纪90年代末期,中国的民用机场本身就不多,而由中国建筑设计师设计的更是独此一例,一时轰动业界。
2009年,他又斩获全国勘察设计金奖,作品是乐山大佛博物馆。“当时利用原有山体作为建筑的一侧墙体构成博物馆中最重要的公共空间——岩壁展厅”,曾经参与乐山大佛博物馆设计,跟随陶郅多年的学生郭嘉说道:“这是一个比较重要的项目,获得了全国优秀工程勘察设计金奖,当年在设计界是一件影响力很大的事。”
2008年陶郅患病后,他的内心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陶老师做完手术后,表面上没什么异样,但对建筑设计投入更忘我了,对自己的要求相当苛刻。”郭嘉曾全程参与湖南长沙的滨江文化园的设计和建设,“陶老师对设计细节的要求十分严格,甚至在外人看来有些‘不近人情’。”
饱含深情地设计
在郭嘉眼中,陶郅是非常有桑梓情结的人,“在他内心,他总是想为家乡做点事。他常常说他从小就在浏阳河湘江边长大。”郭嘉说,“长沙滨江文化园的设计饱含着他浓浓的乡愁,在整个设计过程中我们看到很多用心的创举。这也是他最爱的作品之一。”
长沙滨江文化园的建筑外墙采用文字的建筑语言进行统一。其中博物馆老长沙城地图以及一些已经消失或正在消失的老长沙地名作为外墙纹理;图书馆为中国古代圣贤语录。在音乐厅的设计中,陶郅提出在混凝土外墙上刻上古琴曲谱。
陶郅一开始对古琴谱不太了解,后来偶然发现琴谱可以用类似文字的形式表达出来。“把这种中国传统的音乐符号移植到建筑上,进行现代建筑的语义转换,这是前人从来没有用过的。”陶郅在一次艺术交流中,谈到当时的情形。
“这道自加题,让我们额外付出了大力气”。郭嘉说,这些古琴谱都是一个个让人看不太懂的汉字,“也就是说每一块外墙混凝土板都要单独绘制,特别定制。”
“每一块板都要画得很精准,整个滨江文化园的四个建筑,起码设计了3000块板。”郭嘉说,当时音乐厅上的古琴谱正是她绘制的,“大多数板都是属于异形的,并非标准板。陶老师始终在追逐极致的效果”。
当时,因为混凝土板的尺寸,也发生了一些“故事”。考虑到外墙全部是倾斜的,还有防雨、防漏水、隔音等功能,陶郅坚持用3米长的,而对方要求用1.5米长的。“为了他想达到的效果他非常执着,本来已经超过甲方的要求,他宁可多费些事也要坚持。”
“长沙滨江文化园的设计已经过去了十年,跨越了陶老师的患病时期,陶老师是用自己的生命在创作。”郭嘉叹道。
每件作品都是神圣的
2008年患病后,陶郅想做的事却越来越多,也更加精益求精。“他常常带着药四处出差,常常手上还挂着输液用的针头就到办公室去工作,不顾自己身体吃不吃得消”,陶郅的家人说,“谁也劝不了他,我们家人只能尽心尽力地为他做好后勤工作,让他在生活上少操一些心,能够全心全意投入到他所热爱的建筑设计中去。”
在学生眼里,他不仅只是一位老师,更是一位榜样。“身教大于言传,他对我们从不会讲太多大道理,总是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感染着我们。”郭嘉说,“有时候看到甲方为了省事,降低建筑品质,陶老师就很着急,因为在他的设计里每一处都是倾注了许多心血的,在他心目中,设计是件很崇高很神圣的事情,他总说,你轻易地对待了自己的设计,就是轻易地对待了别人的生活。”
所以为了把作品做好,陶郅总是不断反复出差去说服甲方。在他患病之后的作品中,武汉理工大学南湖校区图书馆就是这样一点点执拗出来的。
郭嘉印象最深刻的一个细节,就是图书馆遮阳构架的设计。“当时遇到了一些困难,甲方觉得麻烦不想做了。”郭嘉说,得知此事后陶郅自己不厌其烦地联系订制厂家,商量制作细节,最后硬是把它完成了。“在这些遮阳构架上,陶郅亲自设计了篆书文字,将武汉理工大学合并之前的几所学校的名字都再现出来,现在看起来效果非常好,不仅实现了建筑外观的传统文化内涵,也延续了曾经的校园历史故事。”郭嘉说:“在自己设计的现代建筑作品中融入一些别具匠心的传统文化元素,这是陶老师一直以来都特别执着的追求。”
对话:中国传统文化是我的灵感源泉
两年前,陶郅与记者的一次交流中,倾其所思,表达了自己对建筑艺术的追求。以下为对话整理。
记者:你对篆刻、书法、古典音乐也都很感兴趣,是否因为你对建筑文化精致化中国化的追求?
陶郅:我觉得热爱中国文化、读懂中国文化最好的方式就是去实践一项中国特有的艺术,比如书法、国画等等。比起隔着书页看别人写的东西,要更加容易亲近中国文化。这可以拓展你的欣赏力,拓展你的视野,培养你对文化的敏感,我相信这对设计一定是有用处的。
记者:作为一个建筑师,如何去坚守自己的设计内核?
陶郅:这个很难一言以蔽之。还是要忠于自己原创的想法。我通常跟学生说现在其实我们不缺乏概念,很多学生很多建筑师都有很好的概念,但东西建出来就不行。这是由于设计师设计能力的局限,把概念糟蹋了,不能很好地实践这个概念。
所以很重要的还是自己的能力。能力足够,你就能够实现一个好的作品,你就能够说服甲方接受你的东西。当然我们现在有的作品时间太赶,当然是特别情况,但如果你能够更细致地安排,更坚持,不断提升自己的设计水平和能力,它的结果一定会更好一点。
记者:你身体患病却依然激情四射,这是怎么做到的?
陶郅:我现在反而有一个忠告,做建筑师心态应该尽量轻松,而不是太过于紧张。尤其是生病以后,更加感觉到身体健康的重要,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再好的点子也没用。如果一个建筑创作的过程是一个愉快的过程,会更好一点。我们工作室平常的方案讨论,设计深化,都是在轻松很愉快的氛围下来进行的,只有在这种状态下你的心态才会更开放,更能包容各种不同的意见,你会有时间停下来去思考一下,应该怎么做会更好一些。
记者:请你对现在的建筑学学生说一些寄语?
陶郅:心灵鸡汤吗?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开放自己的思想,能够容纳不同的观念、思想,自己加以消化,形成自己的世界观,最理想的是形成自己的一个建筑语言。
我觉得中国这一点还是比较缺乏的,中国建筑师就是缺乏推出一种个人化的建筑语言,现在也有很多建筑师在向这方面努力,我相信不久就会有改变。重要的不是说某一件单纯的作品有多好,而是你的建筑语言给世界建筑带来一些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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