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术》音乐这是真的。 　　在我父辈还年轻的时候，一个年轻后生，喜欢上了一个人。 　　那是村庄里最好看的姑娘，在她身上，所有朴素的、美好的词汇，都有立足之地。 　　却不能在一起。 　　她父亲是书记，很有些能力，算是“有财有权有势力”一族。相比之下，后生的成分却不好，父母被打成黑五类，抄过家，一贫如洗，只有一身硬铮铮的骨头，和一颗款款而动的心。 　　他也找过机会，对她说过心事的。 　　但姑娘说，我们不合适。你这样缠着我，对我对你都不好！ 　　他懂她话里的意思。那样杯弓蛇影的年代，那样对道德高度敏感的时期，一个根正苗红的姑娘，与一个穷得叮当响的黑崽子，会引起多少风险与流言，他心里是有数的。 　　他于是不再靠近她，只在不为人知时，为她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比如，砍柴时打到的野兔，开荒时采到的野山莓，都小心藏好，趁着夜色，放在她窗前。 　　他会修剪她途经的道路，将刺到路中的荆棘、枝条、茅草，一一劈除。 　　他会扛来木头，在她门前的河水上，悄悄架上长桥。 　　有一年，姑娘和另一个后生好了，但不久，那人就找了关系，招工进了城。村庄里顿时流言四起，有人说她被搞大了肚子，有人说她是破鞋，切切喳喳，异常兴奋。 　　他每听到一次，就把造谣的和传谣的，往死里打一次。打了几场，嘲弄渐少，但他被人报复，在村头被人围殴，揍成了一个血人。 　　有人问他后不后悔，他笑：后啥悔，能帮她挡掉点麻烦，值！ 　　《嫌疑犯X的献身》也是一个类似的故事。 　　石神是一个颓废的中学老师。沉默寡言，活得很落魄。 　　没人知道他是数学天才。年少时，他被教授们公认是百年难遇的人才，只靠纸笔，无需电脑，就能解出世纪难题。其他傲娇的优秀学生，无一不服，尊称他为“达摩”。 　　可惜因命运，也因性格，他活成了一个失败的代名词——“被别人称为异类，被自己的学生无视。” 　　他宅居于一个破旧的寓所，每天机械地上班，下班，睡觉，起床，生活毫无亮点，也毫无盼头。 　　就在某一天，他爱上了花冈靖子——他美丽的女邻居，那个笑得能令风景都改变颜色的女人。 　　爱令人自惭形秽。 　　石神什么也没说，将温柔小心掩藏，如同什么都没发生。只是一天又一天地，前往她的料理店，买一份招牌料理。 　　后来，花冈靖子和女儿一起，在愤怒和巧合下，勒死了长期虐待她的前夫。 　　石神就住在隔壁。 　　他听到了一切，但并未揭发。为了保护她们，石神启动另一桩阴谋来帮她们脱身——他用自己的罪，掩盖花冈靖子的罪，制造了一个无懈可击的母女俩不在场证明。 　　后来，他入狱。 　　可是，他甘愿。 　　他说，只要她们幸福，继续幸福…… 　　这就是真爱吧！ 　　真爱就是“我愿意”，也是“我值得”。 　　真爱就是“不后悔”。 　　真爱就是情不自禁，要用全部力量，去帮她平山川，铺长桥，洗冤孽，劈荆斩棘，给她一个更好的世界。 　　《完美陌生人》里，有人在一个崩坏的聚会后，问那个单身男子：为什么不把你的伴侣带来？ 　　他说： 　　因为我知道一见面，他就会被你们古怪的眼神伤害。 　　我不希望他受伤。 　　我要保护他。 　　如果你深爱一个人，你会为他挡下全世界的子弹。 　　这句话真是整部影片中最暖的一句话。 　　因为它说出了爱的终极密码：不问值不值，只问愿不愿。 　　就像盖茨比，为了黛西，可以在她对面的海岸，建一座别墅，日日盛宴，夜夜欢歌，持续10年，只为有一天她能无意中前来，站在门口，说，“好久不见！” 　　就像杰克在冰海之上，面对刺骨的冰冷，即将到来的死亡，却满怀感恩地对露丝说：“赢到船票，坐上这艘船，是我一生最美好的事。它让我遇见你。” 　　一个忘了名字的欧洲小说，写过一个男人，为了恋人，放弃钱、荣誉和名气的故事。 　　那是战乱的年代，处处是苦难，处处是危机，为了保护心上人，给她活下去的机会，他拼尽所有，甚至身陷囹圄。 　　可是，因为种种原因，两个人依然无法重逢。 　　在故事的末端，他成了落魄人。 　　孑然一身，潦草度日，却笑着说：实在是喜欢那个人，那就谈不上委屈不委屈，计较不计较。 　　总是如此的。 　　爱多的人，都是摆脱了“得失地心引力”的人。 　　赢与输，得与失，多与少，在他们那儿，已经失去作用。 　　他们用以衡量的，只有一条，即：他好不好？她好不好？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一切都值得。 　　这是唯一的砝码，也是唯一的度量衡。 　　王菲在歌曲里唱，恨不能离去，朝你狂奔去，大声地告诉你，我愿意为你，愿意为你，忘记我姓名…… 　　所谓忘记姓名，即忘记“我”。 　　张爱玲说，喜欢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来。 　　所谓低到尘埃，就是忘记得失与利弊。怎样都可以，怎样也愿意，无论未来是洪水滔滔，还是盛世太平。 　　真正的爱情里，没有交易，没有对峙。 　　它或许有微苦，却没有剑拔弩张。或许疼，但不会有较量。 　　俗世中为人称道的心术与技巧，在一颗赤子之心中，往往都无法立足。 　　你会本能地，去护佑对方。 　　也会本能地，摆脱脏污，摘除自身的不好，完成自我打磨，以便当他触碰你时，少一点疼，多一点自在。 　　也许依然有人，将爱视为一场战役。希望赢，也希望战利品丰厚。 　　这无可厚非。 　　只是这已然脱离真爱本质，成了一场角斗，或者一场阴谋。 　　生命本无彻底的胜利者。 　　所有算计，最后都会指向丧失——倘若局中人陷入计较，自然会夸大自己的付出，忽略自己的获得。 　　于是，每个人都觉得亏，觉得不值，甚至满怀怨毒。 　　事实上，我们同在疼痛里。同在尘埃里。 　　但我们要相信—— 　　有羸弱，就有温暖。 　　有戕害，就有救赎。 　　有牴牾，就有甘愿。 　　哪怕你无法获得可具化的物质与可量化的好处。 　　但如果你在这条道路上，笃定地走，恩慈地爱，必会遇见自由的喜悦，与信仰般的宁和。 　　文/周冲 　　心术里的背景音乐